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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:撞上南墙,回头太难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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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再模糊的记忆,一旦被提及,就是一道疤、一根芒刺,刺在心头,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江君涸想,他活了这么久从未有过的愧疚全都给了唐翎。那个时候啊,年少无知,满心的高傲,却撞上了唐翎,高傲碎了一地。

    “我后来去地府找过你……”江君涸忽然开口,“你死后,我拼了命想把你救回,就去了地府。没看到你,却看到了唐翎。”

    宋洵动了动唇,却没说话,一双眼睛盯着江君涸。

    “她说,她在等你。”江君涸忽然笑了,“她怕她先走了,再遇你便是君生我已老的情况,她真的怕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宋洵也想笑,扯着唇角却笑不出来。唐翎吧,总有让人心痛的本事。

    “然后呢,我走了,什么也没说。”江君涸耸肩,“让她等吧,与其让她遇到你还不如让她空守。不过,我后来再去的时候她就不在了……宋洵,你说我做的可好?”

    “好!”宋洵点头,“极好。”

    是的,极好。与其生生世世,不如空守残念。一段残念总好过生生世世的痛苦与折磨,放过自己,总该是最好的。

    倾洹拿扇子拍着手心,想了又想,却不知这好在哪里。

    一个人,为什么得不到他想要的?这样,还好吗?

    还未等他想出什么,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偏殿传来,然后便是打斗声和呼喊声。

    不过瞬间,两个身影从远方显现出来。

    衣冠整齐的是承骅,裸着上身长发飘散的便是秦京了。二人你来我往,互不相让,佩剑与佩剑的相碰发出了金黄色的火花,瞬间湮灭。

    宋洵不过看了他们一眼,然后便被赤红着瞳孔的子音给吸引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不是没见过走火入魔的,却没想到子音走火入魔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。

    子音的模样完全变了,瞳孔头发纷纷变为赤红色,指甲变得长了很多也变得很是尖锐。

    “兽。”这是江君涸对子音的评价,宋洵三人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子音已经不是人了,已然变成了一头野兽,四处咬人的野兽。

    宋洵咬牙,却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想,从前他不能弥补给师弟们的,如今都要给这个子音了,当真是天道好轮回!

    见宋洵冲了出去,倾洹也没动手。没有拦截没有帮忙,而是站在原地,静静观赏。

    子音兽化,已经分不清自己人和敌人,见人就撕扯,完完全全暴露了兽性。

    同门师兄弟此时乱作一团,他们要自保却又不能伤了子音,一时之间施法都是畏手畏脚的,施展不开来,更别说开打了。

    四个蜀山弟子对山子音一个人,竟然只能稍稍压制住。

    “你们的缚妖网呢?网住他!”宋洵双手不断在胸前做着结印,他脑子里依稀还记得当初在蜀山学得静心印,如今是病急乱投医,只望着自己不要结错就好,哪里还管有没有用?

    四人这个时候也没主意,一听宋洵这么说有些犹豫,也不知该不该听他的。

    “动手啊?!等死?!”宋洵叫出声,“静心咒你们知道吧?念!”

    咒语这个东西,不是他不想念,只是当年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些咒语上。是真的,只知其名不知其身的啊!

    死马当活马医了!四人心一横,想着静心咒总不能伤了子音吧?于是纷纷掏出缚妖网网住子音后,便开始念起静心咒。

    “结,除魔印……”虚弱的声音从宋洵身后传来,“静心印没用,除魔印才能除去他的魔气。”

    宋洵转过头,只见一衣衫不整的男子扶着剑,光着脚站在他身后。

    “救救他……”泽庸的唇色发白,头发散乱。从不向人低头的他却在这个时候,求一个外人。

    “除魔印……”宋洵抿唇,吐出一句话,“我不会结!”他没说谎,且不说时间已长,就算放在过去他也得想上一会儿。他在蜀山,注重的是剑道,对于降妖除魔,他认为这都是衡景的事儿。

    泽庸脸色越发苍白,腿脚打颤,虚弱得险些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“我来吧。”不知何时,倾洹占到了宋洵的身边。

    他把扇子别到腰间,双手挥动起来:“阿洵,你且看着,除魔印能防身。”

    倾洹上仙都这么说了,宋洵哪有不学的道理。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倾洹,眨都不眨一下。

    除魔印向来是所有结印里面最为繁琐的,功效大自然操作就难。

    这边四个弟子还在不断念着静心咒镇压着子音,等着倾洹结完除魔印。而那边承骅已经渐渐不敌,气势明显弱了下来。很快,便被秦京重创,败下阵来。

    打退承骅,秦京没有恋战,收了佩剑就往泽庸这边赶。

    不过须臾,他便已经来到泽庸的身边。他手一伸,便把摇摇欲坠的泽庸报了个满怀。

    泽庸挣扎了几下,无用,便放弃了。

    “子音……”秦京看着被缚妖网网住的子音,缓缓开口,“这就是你的信念吗?”

    一句话,平平淡淡,却动摇了兽化发狂的子音。

    瞬间的发愣,倾洹的除魔印已经结好。

    除魔除魔,除的自然是魔气。

    相貌渐渐转为正常的子音愣了很久,呆呆的看着秦京,然后眼泪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除魔,除的恐怕还有内心的魔障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子音呢喃,“大师兄,为什么!?”

    他的质问太过尖锐,一旁的宋洵呆住了。如果子音质问的是他,他该如何回答?

    师徒师徒,终归一个是师一个是徒,终归是两方陌路。

    为什么偏偏逆其道而行?

    “哪来那么多为什么?”秦京有些冷漠,“浮生一瞬,难逃爱恨。我做的,不过是我想做的。”

    冠冕堂皇却又证据确凿。

    浮生一瞬,难逃爱恨,是个人都是如此吧?

    宋洵转了视线却看倾洹,倾洹却垂着眸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爱恨再难逃,那也得两厢情愿的吧?

    泽庸抓着秦京的手臂,面色发白:“可我……不愿。”他不愿意,从头至尾都不愿意。

    风雪归旧人,他还在等,等一场风雪,等一个旧人。他不愿意,不愿意和他的徒弟如此。

    不甘,不愿,不忍。

    “事已至此。”秦京残忍地回答了他,双手箍紧,“还能如何?”

    是啊,事已至此。

    泽庸忽然笑了,唇红齿白,半仙的他相貌依旧如从前。

    秦京低头看着怀里的泽庸,瞳孔里盛满了温柔……然后转为惊恐。

    “秦……溯。”泽庸张嘴,缓缓喊出一个名字。藏于心底十八年的名字,他终于再一次喊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握着短剑,又用力的几分,让短剑彻底刺穿了他的心脏。

    能如何呢?

    以死明志?不,他明的不是志,而是一颗明堂堂的心。

    恍恍惚惚地,泽庸忽然又想起那年柳树下,那一个英俊的男子折一根柳枝递给他:“此生漫漫,当得一人。”

    可惜,谁也没得到谁便阴阳相隔了。

    秦京按住泽庸的伤口:“何必?何必?!你以为如此我就会放手?泽庸,便是死,我也缠着你!”他一把拔出短刀,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。

    泽庸一把握住秦京想要刺向胸口的短刀,笑:“秦京,我想把蜀山交给你……我……等你。”

    短刀滑落在地,‘丁铃当啷’的脆响。紧跟着,泽庸的手也滑落在地,笑容湮灭。

    ‘我等你’,三个字,打败了秦京所有的执念。

    有人等,真好……